“我,怎么了?”
清晨的阳光透过细小的缝隙照射进房间里,带来些许光明,略显昏暗的角落里,美狄亚捂着额头,艰难地从床上爬起,被子从身上滑落。
“已经天亮了吗?”
美狄亚注意到照射进房间的阳光,摇了摇头使自己恢复清醒。
‘我现在在房间里,昨天晚上,我应该是......’
美狄亚回想着昨天晚上,‘Master对我使用了魔术吗?’
美狄亚看了看自己的身体,紫色长袍还穿在身上,连帽斗篷被整齐的叠放在床头。
‘那个孩子......’
回想起年幼孩子的面容,被遗忘的痛苦再次席卷内心。
“我,只会带来不幸......”
一直反抗自己命运的人,不断遭受背叛而又背叛别人的人,面对着命运又一次的压迫,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无力。不再反抗,而是承认了自己的不幸,以及带给别人的不幸。
“如果不去反抗命运,遵循命运的安排,就那样离开忒萨利亚的话,我能否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呢?”
美狄亚看着自己的手心,幻想着如果自己选择了别的道路,是否会收获自己的幸福。
“残杀了自己的弟弟,无法回到家乡,离开忒萨利亚,似乎也无处可去......科任托斯要将我驱逐,连同我的孩子,无法回到家乡......”
即便忍受了命运,结果似乎还是一样的,为了男人而背叛父王的少女,为了逃离祖国将轻弟弟撕裂,残忍的丢弃到海里的魔女,被所爱之人抛弃,无处可去的母亲。
但是那个男人,那个让她遭遇如此不幸的男人,却要去迎娶科任托斯的公主,所以我报复他,让他感受痛苦,让那个男人感受超越自己的痛苦!
“如果他们还活着,应该会和那个孩子一样可爱吧......我真的,不配成为你们的母亲啊!”
美狄亚痛苦地捂住脸颊,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,滴落在衣袍上。
“美狄亚,你醒了吗?”
芙兰推开房门,走进房间。
美狄亚拉过被子,盖在身上,掩盖住哭泣的模样。
芙兰走到床边,看着蜷缩在一起的美狄亚,以及微微颤动的被子。
‘是又想起什么了吗,美狄亚。’
“美狄亚,你是想起过去了吗?”
“没有,Master。”
美狄亚擦干泪水,恢复以往的平静。
“伊莉雅,很可爱吧!”
“欸?”
美狄亚抬起头,有些不明白芙兰在说什么。
“那个孩子,很可爱吧!”
“恩,确实很可爱。”
美狄亚点点头,语气有些落寞。
“那为什么不去试着拥抱伊莉雅呢?”
“我,我没有拥抱那个孩子的资格......”
“因为你过去亲手杀害了你的两个孩子吗?”
被提及不愿回忆的过去,美狄亚想要争辩,却只能发出冷笑。
“哈哈哈,啊,哈!”
冷酷、残忍、不择手段,擅长各种奸计的名副其实的魔女,为了困住追踪过来的父王的船,亲手作出将弟弟大卸八块并把其尸骸撒到海里的暴行,为了报复伊阿宋,让自己的孩子为克瑞翁公主献上沾染了毒的彩色的长袍和金冠,害死了克瑞翁公主和国王,然后亲手残杀掉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,作为神话流传至今的传说,她能做出怎样的争辩呢?
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承认自己的暴行,忍受魔女的称呼而已。Master没有像那些人一样称呼她为魔女,或许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。
“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,一定很痛苦吧!”
“!”
美狄亚抬起头,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芙兰寂寞空虚而略显忧伤的容颜。
您在说什么,我是冷酷、残忍、不择手段,擅长各种奸计的名副其实的魔女,您应该像那些人一样斥责我,称呼我为魔女才对,您应该像那些人们一样,不断在她身上追求魔女这一身份,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于我......
美狄亚回想着被称为魔女的过去,明明没有错,她并没有什么错,身边的人也都清楚这一点。但即使这样,人们还是不断在她身上追求魔女这一身份。
您应该像他们一样,但美狄亚没有说出这些话,因为从芙兰眼中,美狄亚只能看到怜惜,同情,慈爱......没有憎恨,厌恶......
对了,从一开始,Master就没有称呼她为魔女,而是说出了她的名字,Master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确她的身份,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罪孽,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仁慈。
在这片大雨中,满身是血的女人躲藏着。
光凭这一点,也可以清楚这个人将会做什么了。
她会和生前一样,孤身一人迎来了自己冰凉的死期。
她以为,一定是那样的。
却在即将消失的时候,获得了支撑自己存在的魔力。
“要和我签订契约吗?”
这是第一句话,然后就被让渡魔力。
用高贵而又傲慢的语气发出警告,之后却又道歉,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力量,却又令人意外的温柔......
“我是魔女啊,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?”
美狄亚看着眼前因为怜悯和悲伤而不再高贵的容颜,无法抑制的悲伤溢出胸口,就像是绝望中的希冀,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,热泪滚涌而出,双手支撑着脆弱的身躯,瞪大双眼,头发散乱,美狄亚大声地质问道。
“为什么,您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呢?为什么在我遭遇不幸,陷入绝望的时候您不在呢?”
双手无法在支撑身体,软弱的身体瘫倒在床上,美狄亚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,对命运的憎恨,对神明的不公的斥责,受人背叛哀怨,亲手杀害自己孩子的痛苦,一切的悲哀冲刷着美狄亚的内心,让她发出质问。
“我的女神!”
“因为,我没有资格去爱世人。”
回想着自己失败的过去,芙兰带着充斥着悲哀与无奈的悯笑,将美狄亚颤抖的身躯搂抱进怀里。
我渴望着拯救他人,但我遗忘了自己的身份,我并非拯救世人的天使,而是带来痛苦的恶魔,我无法带来福泽,只会带来仇怨,破灭与灾祸,罪孽与恶行,是我唯一能带给世人的东西,背负着魔王之名的我,怎能去救赎他人呢?
纤细的手指拥搂住芙兰的肩膀,美狄亚蜷缩在芙兰的怀里,微弱的抽泣发泄着内心积存的痛苦。
我所能做的,只有这样了。
“我没有,那个资格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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